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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杰克 · 註冊時間: 2005-09-23 文章: 30

《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》讀後心得

有一部外國電影，片名叫做"Admirer letter"，
內容是說一封沒有署名的情書，
陰錯陽差地在眾人手中流傳。
每個拿到這封情書的人，都以為有人愛慕著自己，
於是心裏滿是期待，在言行舉止方面都有不同已往的表現，
整個小鎮也彌漫著一股幸福浪漫的氣氛。

我們在這裏所寫的東西，
到底是寫給誰，
到底對方知不知道，
實在是一件很曖昧的事。

我以為你是要告訴我，你也以為我是要告訴你，
其實你未必是要告訴我，我也未必是要告訴你。

我以為你會知道，你也以為我會知道，
其實你未必會知道，我也未必會知道。

曖昧，按捺，吊詭，懸疑，
自作多情、自以為是、自投羅網、自掀底牌…
還是
絕口不提。

你懂，你懂，你會懂。
我想。

--巴杰克，個人札記，2003年7月10日

論文應該怎麼寫？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？畢恆達這本小書，除了點出寫論文的「後設認知」知識與策略之外，也讓我們思索研究的真實意義究竟為何。
歸納綜合本書的內容，教授之所以不告訴我們論文應該怎麼寫，筆者認為大概有以下五點原因：

一、雙方默契
有些事情，教授以為學生知道，學生也以為教授知道，事實上雙方並沒有交集。如果雙方沒有深入互動倒也相安無事，一旦有了交集那就難免露出馬腳。
譬如APA格式的寫法是最常見的例子。教授以為學生了解APA格式的寫法，學生也以為自己寫的APA格式是正確的，等到學生交給教授出一篇「依照APA格式撰寫」的報告時，雙方才知道彼此認知差距竟然如此之大。
又比如說引用外國文獻時，一些學生常常將在中文資料上讀到的外國資料「偷渡」成為自己作品中引用的內容。學生以為教授默許這樣的行為，因為學生揣測教授也同他做一樣的事。當然，這樣做一來不合研究的倫理，二來要冒很大的風險。倫理是心中道德的事，但風險卻還分為兩種：「當下的風險」是被教授「抓包」，「未來的風險」是哪一天學生在社會上小有成就時，這項不良紀錄就有可能被有心人士挖出來「爆料」。要嘛就篤定自己將來不會有什麼出息，不然還是乖乖遵守論文寫作倫理得好。

二、隱微知識
隱微知識(tacit knowledge)是指一種無法言喻的知識，它通常是一種內隱知識(implicit knowledge)或程序性知識(procedural knowledge)，也就是一種「我知道，但我也不曉得我知道」的知識，或是一種「我知道，但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」的知識。寫論文這種事，教授無法把相關的隱微知識告訴學生。
從生手到專家，其中的歷程部份是耳濡目染、隱而不揚的。論文怎麼寫，又該從何說起？筆者甚至懷疑，「作文能力」會不會是「論文品質」的最佳預測變項。若真如此，欠缺邏輯思考的學生們或許應該回去拜訪一下小學老師，請他們指導一下怎麼寫好一篇給地球人看的文章，揚棄習以為常的火星文筆法——錯字連篇、標點不明、以畫代字、過度口語、言不及義、假裝可愛…。

三、研究訓練
還有一種情況是，教授了解學生的茫然與無助，但是與其直接告訴學生應該怎麼做，不如讓學生自己摸索。經過自行摸索得來的知識經驗，學生肯定會更加珍惜，也懂得更為透徹。不過，萬一學生依然摸不著頭緒，那麼教授的苦心恐怕學生不會領情。
就拿論文何時開始寫來說，是要找到資料馬上寫，還是整理完畢再來寫？畢恆達的建議是一有資料就馬上寫，因為寫作本身就是一種思考分析的歷程。另一種做法是閱讀過大量資料後再開始寫，較能以宏觀的角度下筆。以筆者的經驗而言，個人認為一有資料就馬上寫的好處是可以紀綠資料的重點，但是文章的脈絡會變得分歧而不明確，到後來甚至會有一種「尾大不掉」、「積重難返」的感覺。有了這樣的經驗筆者也學乖了，拿到資料後不再急著下筆，而是先花個幾天時間瀏灠每份資料異同之處。有了初步的概觀認識之後，再來擬定大網，補述枝節，修飾辭藻，大抵上方向不會偏失。
再比如說找資料這件事，其實也一門學問。現在網路科技發達，足不出戶死守電腦就能從網路上找到一大堆資料。但是怎麼找到一篇真正需要的論文全文，還是有一點困難。筆者試過在線上資料庫外，上Google搜尋網站尋找，也曾求助網友，千方百計，仍不可得也。筆者不禁懷疑，這些引述原典的研究者，究竟是怎麼找到原文資料的？一定還有一些不傳之秘是筆者尚未發現的。筆者也只能引用他的話轉述原典的內容，以聊表對於他的佩服之意。
看來不經一事，不長一智，還是要經過實際切身之痛才會有較大的感觸。即便教授好心地跟學生陳述應該如何為之，學生也未必能夠心領神略。

四、權威優勢
教授不說，有可能是一種微妙的心態，那就是身為「知識高層」代表，豈需要事必躬親，顧及這些毛頭小夥子究竟幹了啥事兒？不叮嚀學生，也不告訴學生最終必殺絕技如何使用，也是維持教授神聖崇高學術地位的一種方式。如果都讓學生學會了，那教授還有什麼神秘可言？但，筆者相信這樣的教授應該不多吧…。沒有經過觀察、記錄、分析、省思的質化研究歷程，不可任意斷言。

五、教授貴人多忘事
當然教授也是很忙的，開設的課程又是大學部又是研究所又是夜間部還有暑期專班，更何況教授自己又還要做研究。那麼多學生，教授怎麼應付得來？也許教授提醒了這位學生「APA格式注意事項」，指正了那位學生「實驗研究設計」，但這樣見一個說一個，就算全套「降龍十八掌」打了好幾回，也不記得教了誰「亢龍有悔」、「飛龍在天」，只覺得好像每個學生都學會最後一掌「笑言啞啞」似的，見到教授都在傻笑…。

六、學生根本沒有問
換個角度想，教授沒有告訴學生，或許是學生本身的問題。「不要問『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』，而要問『為什麼我沒有問教授』」。學生不問，也許是面子問題，也許是不知從何問起，也許是問了以後卻發現自己先備知識不足：就算教授說得天花亂墜，學生還是聽得一知半解。血淋淋的案例就是筆者向方法學的教授請益統計學與實驗設計時，那一問，好像自討沒趣、自打嘴巴、自找苦吃、自食惡果、自找罪受、自取其辱、自作自受、自嘆弗如、自慚形穢、自毀長城、自掘墳墓、自取滅亡…。看來發問之前還是應該先做功課比較妥當。

結論
以上羅列各種「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」的可能原因，然而最根本的問題恐怕在於「為什麼要寫論文？」。筆者在文後附上一篇附錄《碩士論文該廢矣》(賴鼎銘，2006)，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倒也說得中肯。筆者認為，學生寫論文，天下文章一大抄，研究品質也顯得粗劣，極少能夠做出什麼感動鱷魚、擲地有聲的大作。但，論文存廢與否，也不能因此而論斷。畢竟撰寫論文是培養學生研究態度與思維的一種方法，藉由論文的發展，學生才能體悟做研究的甘甜與辛酸。另一方面，學生撰寫論文究竟符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需要，恐怕是見仁見智的。無論如何，筆者在學期間仍然逃不過撰寫論文的宿命，還是乖乖思考學習怎麼寫一篇好論文比較實際。雖未必「經世」，但起碼「致用」。

參考資料
畢恆達(2005)。教授為什麼沒告訴我—論文寫作的枕邊書。台北：學富。
賴鼎銘(2006)。碩士論文該廢矣。2006年6月25日。臺灣立報。取自：publish.lihpao.com/Feature/2006/01/19/06H01182/

附錄

碩士論文該廢矣／賴鼎銘（世新大學資訊學系教授）

最近幾年，對碩士生寫論文這件事，愈來愈覺反感。美國早就廢除這樣的要求，台灣繞了十幾年，卻仍然忘不了這個雞肋。
廢不掉當然有幾層原因，頂尖的學校自認學生素質不錯，還可以再陶鍊陶鍊。這也是近幾年，國立大學校長不願廢除碩士論文的原因。其實，更深層的原因，我倒覺得與老師割捨不了這一批廉價勞工，有直接的關係。在這種「Publish or perish」（編按：不出版，死路一條）的學術環境中，老師如果要保持一定的出版數量，沒有這一批可以幫忙做研究的學生，如何可能？
但另外，自己親身的體驗裡，看到學生提出來的研究計劃，十之八、九都是食之無味、棄之不可惜的研究。講白一點，大部份研究生其實對研究並沒有很深的渴望，他們沒有那種Intellectual digging（編按：深掘智識）的野心，以後也不想走進學術圈，這樣的心態，如何要求他們寫出一篇像樣、讓人不可釋手的論文？
尤其看看在職專班的學生，他們帶著工作資歷來學校，主要的目的不在於研究，而是想吸收一點新知識、新技能。「研究」這兩個字，對他們來說實在無比的沉重。讓他們進行個案研究取代論文，更能反映他們的實情與需求，也更能有助於他們所服務的機構。
有時想想，DAO這個專收美加地區博碩士論文的資料庫，不太收碩士論文不是沒有原因的。從我在美國讀博士寫論文的經驗中，碩士論文可以參考的價值本就不高，被引用的其實少之又少。但這一切，到了台灣，好像都變樣了。
台灣的怪現象，在於將碩士論文搞得像博士論文一樣。研究計劃要口試，而且更要求校外委員至少一名。如此煞有介事的口試，做出來的論文就保證水準以上？說實在地，行家是絕對不會相信的。這樣的大陣仗，只是保證論文不會太離譜而已。要說因此就能產生有創意的研究，未免太過樂觀了。
當前可行的作法，可以模仿以前美國漸近似的改革。換句話說，先推行雙軌制度，讓學生自己選擇要不要寫論文。而對於不願寫論文的學生，則只要要求多修二、三門課來取代即可。這樣的作法，對研究所也有好處；以當前教育部管制學生數量的作法，每個研究所一年招生十個學生的情況下，開課常常捉襟見肘，有些課就硬是開不出來。老師因而每個學期都要提心吊膽，怕學分數不夠。不寫論文就多選課的方式，對老師鐵定是福音一件。
最近，經建會出手推動法學及管理的專業學院，而且一副事在必行，非得馬上實現的樣子，說穿了，已經看出台灣高等教育不變不行的問題。但很遺憾的是，碩士論文的改革，反而倒不急。也許前者與經濟發展有關，經建會主動出擊。碩士論文事關學術研究，與經建不見得密切相關，所以可以緩議。
但對於教育部而言，被經建會主導教育議題，又無法自主思考該做不該做的要事，真是可悲之極。也許教育部應該認真思考，對碩士論文該不該廢的問題做一個乾脆的決定，證明自己才是教育議題的主導機關。